第75章 悲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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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悲傷
“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？”
程冶叼著煙撐在護欄上，低頭看著下面熙攘的街道，冷風混著煙霧撲打在他的臉上，讓視線變得有些模糊。
周郁靠在一邊，半仰著頭看天，眼睛很慢地眨動，似乎連呼吸也靜止，像個失去意識的雕塑。
他靜默了好一會兒，才輕聲道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程冶沒看他，吸了一口煙繼續問道：“你要告訴阿姨嗎？”
“……想瞞也瞞不住的吧？”
周郁看著空中的飛鳥，淡淡道：“胃癌晚期會有很多癥狀，惡心、嘔吐、腹痛、乏力……身體是她自己的，出現這麽多異常她怎麽可能察覺不到……”
他突然頓了頓，驀地垂下了頭，搭在護欄上的手緊緊攥起，仿佛在喃喃自語：
“是啊，怎麽可能察覺不到，她……她可是最怕疼了……”
她早就被老爸慣壞了，平常一點兒頭疼腦熱都要看病吃藥，手指切個小口子，都得三、四天不沾水，現在胃疼成這樣，甚至是吐血，她怎麽可能什麽都沒察覺到？
那自己呢？
自己為什麽沒察覺到？
還是忽視了……周郁感覺心臟上像被開了一個窟窿，血液瘋狂地流逝，身上的力氣逐漸被抽空。
為什麽又是這樣？為什麽不能再細心一點？失去老爸還沒讓他長記性嗎？為什麽沒能多關心老媽一點……
“哭吧，哭出來，別憋著。”
程冶轉過身，擡手捧住他的臉，指腹輕輕地摩擦著他的眼角。
“周郁，你還有我呢，我們積極治療，一定會有奇跡的，好不好？”
“哭出來吧……”
嗓子裏好像塞了一團棉花，不上不下的，梗得他難受，程冶不會安慰人，而且面對這種情況，他更不知道怎麽開口。
他只能一遍一遍的重覆著讓他哭出來，告訴他自己會陪在他身邊，除此之外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。
他怕了，怕周郁會撐不住。
所以希望他能哭出來，就只是發洩也好，不要自己一個人憋著。
程冶註視著他，指腹下突然微微濕潤，然後一滴眼淚毫無征兆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。
他像是被燙到，楞了一瞬。
下一秒，眼前的人影一晃，周郁緊緊地抱住他，手臂勒得很緊，像是要把他的骨頭勒斷！
內臟似乎被擠壓成一團，疼的他呼吸不暢，程冶仰著頭，顫抖著回抱住他。
“哭吧，周郁，哭吧……”
他又一次重覆著。
周郁的頭埋在他的頸側，最開始只是呼吸急促，後來慢慢地能感受到潮意，耳邊傳來壓抑的哭聲，這一刻他褪去了堅硬的偽裝，猶如一只迷茫無助的小獸，將所有的脆弱袒露無疑。
風雪冷寂，四周的建築覆著一層白雪，遠眺時灰白色連成一體。
這個冬天，似乎看不到盡頭。
——
“呦，來了？”
周母坐在床上吃葡萄，擡眼看見進來的兩個人，笑了笑道：“今天這麽早啊？”
周郁走到床邊，沈默地開始收拾東西。
周母看見他的動作，眼神一亮：“我可以出院了？”
周郁頓住，擡頭看著她說道：“不是，你要轉病房。”
周母一楞：“為什麽？”
“……”周郁看了她一會兒，還是把兜裏的報告單遞給她，說道：“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，你看看吧。”
周母臉上的笑容頓時少了一大半，她巖愈巖垂眸看了一眼，沒伸手去接。
“……有什麽可看的。”
她淡淡地說了一嘴。
周郁一下子攥緊了手裏的報告單，手背青筋暴起，紙張被他抓爛，他看著老媽，心臟“咚咚”的跳的飛快，好像有什麽要爆炸開來。
他張了好幾次嘴，才好不容易啞著嗓子發出聲音：“你早就知道是不是？”
“……”
周母低著頭，沒有看他。
“說啊！”
周郁陡然拔高了聲音，身體由於太過激動而劇烈的顫抖起來，他看著周母，眼底無數種情緒在翻湧。
程冶見情況不對，立刻擡手按住他的肩膀，安撫道：“冷靜一點兒。”
然後他又看向周母，眼神很覆雜，斟酌了一下還是說道：“阿姨，周郁很擔心你。”
周母擡頭看他一眼，突然嘆了口氣，身形好像在一瞬間垮了許多，不似之前那般精神奕奕，她很輕的說了一句：
“周郁，就這樣吧。”
短短六個字，周郁卻聽不懂。
就這樣，就哪樣啊？
放棄治療，讓她自生自滅？
周郁深吸了一口氣，指甲嵌進掌心，疼痛讓他還能強裝鎮定，他問：“你什麽時候知道的？”
“……”周母不答。
“說！”
周母避開他的眼神，看著窗外說道：“給你爸上墳之前，我有一天感覺胃不舒服，去醫院檢查了一下，結果是胃癌晚期。”
也就是大概兩個月之前。
難怪她那天出奇的反常，原來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胃癌晚期活不久了。
“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周母看著他，說道：“沒必要，反正都要死了，何必告訴你徒增煩惱。”
“……”
周郁渾身一震，所有的情緒像是退潮的海水，在短短一秒內消失，整個人空落落的，似乎血肉已經被剔除，只剩下一副空皮囊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你早就不想活了是嗎？你早就想去陪我爸去了是吧？那我呢？我和周粥呢？這麽多年，我費盡心思就想守著這個家，所以無論你是打牌喝酒、無論你怎麽跟我鬧，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。可是，你現在告訴我，你早就不想活了……”
周郁晃了晃兩下，撐在一旁的護欄上，他低著頭，竟然笑了兩聲。
“為什麽這麽對我？為什麽我爸走了，你也要拋棄我……”
“是報應嗎？是我當年疏忽才導致老爸出車禍的報應嗎？”
周母臉上露出一抹不忍，她搖著頭，想擡手觸碰他，想解釋。
“不是的……”
她囁嚅著開口，話還沒說完就被周郁打斷，他猛然擡起頭，眼神空洞地盯著周母，緩慢說道：“媽，我現在好恨你。”
“……”
周母聞言瞳孔一縮，嘴唇張合半天，卻只說了一句：“對不起。”
周郁自嘲一笑，把報告單拍在桌子上，轉身出了門，臨走時說道：
“你收拾一下東西吧，一會兒會有護士帶你去新的病房。”
“……”
程冶推開消防樓梯間的門。
周郁正站在窗口處抽煙，風撩起他的頭發，臉上白的沒有血色，好像隨時能破碎掉，消失不見。
程冶走過去，默默地從背後抱住他，輕輕地親吻著他的耳朵，這是一種行為安撫。
“……公共場合，註意點兒。”
周郁偏頭看著他，低聲說道。
程冶頓了一下，又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，說道：“我不在乎。”
周郁看著他，眼神很專註：“剛才沒跟過來，是我媽叫住你了？”
程冶點點頭，嗯了一聲。
“說什麽了？”
“她讓我好好陪著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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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？”
程冶叼著煙撐在護欄上，低頭看著下面熙攘的街道，冷風混著煙霧撲打在他的臉上，讓視線變得有些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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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靜默了好一會兒，才輕聲道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程冶沒看他，吸了一口煙繼續問道：“你要告訴阿姨嗎？”
“……想瞞也瞞不住的吧？”
周郁看著空中的飛鳥，淡淡道：“胃癌晚期會有很多癥狀，惡心、嘔吐、腹痛、乏力……身體是她自己的，出現這麽多異常她怎麽可能察覺不到……”
他突然頓了頓，驀地垂下了頭，搭在護欄上的手緊緊攥起，仿佛在喃喃自語：
“是啊，怎麽可能察覺不到，她……她可是最怕疼了……”
她早就被老爸慣壞了，平常一點兒頭疼腦熱都要看病吃藥，手指切個小口子，都得三、四天不沾水，現在胃疼成這樣，甚至是吐血，她怎麽可能什麽都沒察覺到？
那自己呢？
自己為什麽沒察覺到？
還是忽視了……周郁感覺心臟上像被開了一個窟窿，血液瘋狂地流逝，身上的力氣逐漸被抽空。
為什麽又是這樣？為什麽不能再細心一點？失去老爸還沒讓他長記性嗎？為什麽沒能多關心老媽一點……
“哭吧，哭出來，別憋著。”
程冶轉過身，擡手捧住他的臉，指腹輕輕地摩擦著他的眼角。
“周郁，你還有我呢，我們積極治療，一定會有奇跡的，好不好？”
“哭出來吧……”
嗓子裏好像塞了一團棉花，不上不下的，梗得他難受，程冶不會安慰人，而且面對這種情況，他更不知道怎麽開口。
他只能一遍一遍的重覆著讓他哭出來，告訴他自己會陪在他身邊，除此之外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。
他怕了，怕周郁會撐不住。
所以希望他能哭出來，就只是發洩也好，不要自己一個人憋著。
程冶註視著他，指腹下突然微微濕潤，然後一滴眼淚毫無征兆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。
他像是被燙到，楞了一瞬。
下一秒，眼前的人影一晃，周郁緊緊地抱住他，手臂勒得很緊，像是要把他的骨頭勒斷！
內臟似乎被擠壓成一團，疼的他呼吸不暢，程冶仰著頭，顫抖著回抱住他。
“哭吧，周郁，哭吧……”
他又一次重覆著。
周郁的頭埋在他的頸側，最開始只是呼吸急促，後來慢慢地能感受到潮意，耳邊傳來壓抑的哭聲，這一刻他褪去了堅硬的偽裝，猶如一只迷茫無助的小獸，將所有的脆弱袒露無疑。
風雪冷寂，四周的建築覆著一層白雪，遠眺時灰白色連成一體。
這個冬天，似乎看不到盡頭。
——
“呦，來了？”
周母坐在床上吃葡萄，擡眼看見進來的兩個人，笑了笑道：“今天這麽早啊？”
周郁走到床邊，沈默地開始收拾東西。
周母看見他的動作，眼神一亮：“我可以出院了？”
周郁頓住，擡頭看著她說道：“不是，你要轉病房。”
周母一楞：“為什麽？”
“……”周郁看了她一會兒，還是把兜裏的報告單遞給她，說道：“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，你看看吧。”
周母臉上的笑容頓時少了一大半，她巖愈巖垂眸看了一眼，沒伸手去接。
“……有什麽可看的。”
她淡淡地說了一嘴。
周郁一下子攥緊了手裏的報告單，手背青筋暴起，紙張被他抓爛，他看著老媽，心臟“咚咚”的跳的飛快，好像有什麽要爆炸開來。
他張了好幾次嘴，才好不容易啞著嗓子發出聲音：“你早就知道是不是？”
“……”
周母低著頭，沒有看他。
“說啊！”
周郁陡然拔高了聲音，身體由於太過激動而劇烈的顫抖起來，他看著周母，眼底無數種情緒在翻湧。
程冶見情況不對，立刻擡手按住他的肩膀，安撫道：“冷靜一點兒。”
然後他又看向周母，眼神很覆雜，斟酌了一下還是說道：“阿姨，周郁很擔心你。”
周母擡頭看他一眼，突然嘆了口氣，身形好像在一瞬間垮了許多，不似之前那般精神奕奕，她很輕的說了一句：
“周郁，就這樣吧。”
短短六個字，周郁卻聽不懂。
就這樣，就哪樣啊？
放棄治療，讓她自生自滅？
周郁深吸了一口氣，指甲嵌進掌心，疼痛讓他還能強裝鎮定，他問：“你什麽時候知道的？”
“……”周母不答。
“說！”
周母避開他的眼神，看著窗外說道：“給你爸上墳之前，我有一天感覺胃不舒服，去醫院檢查了一下，結果是胃癌晚期。”
也就是大概兩個月之前。
難怪她那天出奇的反常，原來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胃癌晚期活不久了。
“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周母看著他，說道：“沒必要，反正都要死了，何必告訴你徒增煩惱。”
“……”
周郁渾身一震，所有的情緒像是退潮的海水，在短短一秒內消失，整個人空落落的，似乎血肉已經被剔除，只剩下一副空皮囊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你早就不想活了是嗎？你早就想去陪我爸去了是吧？那我呢？我和周粥呢？這麽多年，我費盡心思就想守著這個家，所以無論你是打牌喝酒、無論你怎麽跟我鬧，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。可是，你現在告訴我，你早就不想活了……”
周郁晃了晃兩下，撐在一旁的護欄上，他低著頭，竟然笑了兩聲。
“為什麽這麽對我？為什麽我爸走了，你也要拋棄我……”
“是報應嗎？是我當年疏忽才導致老爸出車禍的報應嗎？”
周母臉上露出一抹不忍，她搖著頭，想擡手觸碰他，想解釋。
“不是的……”
她囁嚅著開口，話還沒說完就被周郁打斷，他猛然擡起頭，眼神空洞地盯著周母，緩慢說道：“媽，我現在好恨你。”
“……”
周母聞言瞳孔一縮，嘴唇張合半天，卻只說了一句：“對不起。”
周郁自嘲一笑，把報告單拍在桌子上，轉身出了門，臨走時說道：
“你收拾一下東西吧，一會兒會有護士帶你去新的病房。”
“……”
程冶推開消防樓梯間的門。
周郁正站在窗口處抽煙，風撩起他的頭發，臉上白的沒有血色，好像隨時能破碎掉，消失不見。
程冶走過去，默默地從背後抱住他，輕輕地親吻著他的耳朵，這是一種行為安撫。
“……公共場合，註意點兒。”
周郁偏頭看著他，低聲說道。
程冶頓了一下，又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，說道：“我不在乎。”
周郁看著他，眼神很專註：“剛才沒跟過來，是我媽叫住你了？”
程冶點點頭，嗯了一聲。
“說什麽了？”
“她讓我好好陪著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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